这是八位中国设计师立足于民族文化的一场对话

在萨义德所言中，东方主义是西方话语体系下的虚构，一种基于西方视角下的「判读」，它将东方建构为一种「他者」的存在。尽管在这里所述的「东方」是一个相对于「西方」存在的「东方」，当我们将「他者」的主体缩小为中国文化，这种对中国的想象从未停止。

在中国庞大的文化体系下，所存在的文化遗产是多种多样的。同西方对于中国文化的扁平化视角一般，少数民族的文化，亦正作为「他者」而存在。民族区域常常被看作是沉默的、被动的边缘，我们怀揣着对于民族文化的深沉情感，以及对于它如何续存于现代之中的疑思，携手演员邱天来到了四川省西部的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先，与我们相遇的是起源于至今六百多年前的藏文化表演形式——藏戏。

传统的藏戏没有一个具体的舞台，它发生在大草原上，草原就是他们一方舞台，没有幕布形式做漂亮的呈现，四周三百六十度通达的角度都属于他们的出场状态。天地就是背景，头顶的太阳就是灯光，唱诵即是音响。

藏戏老师们基本上都是从10岁开始，学习二三十年直到现在。他们大多有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裁缝、绘画唐卡、雕刻木雕，还有当民警，做小生意。逢年过节，随时出演，演完之后就各回各家，过着各自的生活。然而只要创始老团长一个电话打来，告知演绎任务，大家都会放下自己手上的事情聚集起来。因为他们都有深深的感情在里面，从小的研习和接触让他们形成了习惯。一旦离开团队，反而失落了一种归属感。

古典藏戏的构成就是八个神话故事，反反复复地跳，永远都是这八出戏，一跳便是几十年，他们为何能永远地保持这份热情？理塘甲洼藏戏团团长多吉杰称说道，“好像学英语，你认识了那26个字母，他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但是它的组合和反复运用是无穷无尽的。我们藏戏也是这样，你光学会不行，还要传承、变换和运用。”

当藏戏在天地间起舞时，神明借助戏剧服饰显灵，灵使演员动容投入地出演，这便是无形的民族精神化隐为显的过程。历史和神话被重现，文明与人类的联系被展现，庶民与自然的关系被呈现，在对过去的记忆和对未来的期许中展开。与藏戏老师共舞的邱天回忆道，“在自然的环境下，藏戏、藏族舞蹈和传递这些文化遗产的藏民，让我好像进入了一个通道。我开始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渐渐地融入这个神圣的环境。哪怕我本身并不擅长舞蹈，也从未接触过藏戏，穿着的也是现代的服饰，但是当音乐响起，藏戏老师舞动起来的时候，我也逐渐地融入和沉浸到他们的感受中去。是你所感受到的东西，相应地在热烈地影响你当下的一个状态。”

无论是以宗教为中心的仪式还是以表演为目的舞台，节庆中的藏戏和作为非遗的藏戏，都是地方社会性的表达和显现，建构着这一隅地方民族的时空和秩序。而不管是人还是物，寺庙还是剧团，其意义都不是持有而是流转，不是保存而是显现。

在这次藏族之旅的探索中，我们还带上了八位持续探索东方文化与民族性的设计师作品，当时尚作为设计师传达设计哲学的媒介，对于民族性与中国文化的多样性与包容性的思考同样至关重要。无论是从中国文化的整体性出发，或是以地方文化为着重点，又或是多元民族文化的交融，它们都是平等的文化主体并参与了世界性的互动。从汉族、苗族、彝族到藏族等多民族文化体系中，提取文化所积淀下来的本质，是这八位设计师立足于中华文化本身的一场对话，也是他们与世界文化互动的思考。

我选择用民族元素作为022397BLUFF 001系列的出发点，首先因为我本身是一个苗族人。但我同时又是一个陌生的苗族人，我在都市成长，远离了苗族的传统生活和习俗，这一次我就想回到自己的民族去了解本源文化，再以它作为出发点。对我来说，“家乡”和“民族”其实都是一种“再识”，和家乡的距离好像随着时间随着心境都一直在变化，很多时候会有近乡情怯的感受，它是“潜移默化”一直与我同行的，这是来自家乡的“记忆”。那片土地是我最深的情感出发地，是无法割舍的。

我特别喜欢从古老的时空里找到具有未来性的东西，与自己的语言结合并转化，让我感到它其实一直流淌在我身体里面，潜移默化影响着我。在设计系列的过程中，我读了很多苗族的神话典故，也从和苗绣相关的书籍里提取了非常具象的的参考。苗族也有属于自己的类似于圣经创世纪的完整故事，比如“蝴蝶妈妈的十二个蛋”（出自于苗族十二古祖神，概述 人类的祖先是由蝴蝶蛋转化而来，所以称蝴蝶为蝴蝶妈妈。随后蝴蝶妈妈生下十二个申狃蛋，由脊宇鸟艰难孵了十二年。最终孵化出姜央、雷公、龙王、象、牛、羊、鸡、蛇、蜈蚣、山猫、虎、狗共十二兄弟。）还有许多祭祀、仪式，或者一些习俗，传说典故的来源，都带有很多具体的符号和象征意义。所以我就不断从中寻找可以转化到系列中的元素，并且尽可能地将原始的图案和象征保留。例如一些印花图案是由水族的天干地支图转化而来，在印花也能依稀看到古老的水书文字。

我尝试破开那些典故与寓言，提取细节然后在系列中无处不在地体现民族的氛围，或是它传递的精神与轮廓。在运用他们之前，我觉得民族元素本身就是一堵墙，它厚重，有着强烈的刻板印象。但如果通过像苗绣这样的传统技艺，赋予古老的纹样在今天的语境下一个真正的时尚意义，同时本源出发为之破解、再重组为我们自身的语言的话，就有强大的力量感以及魔力。

东方这个宏观的命题里，有西方视觉的东方性，也有东方视觉的东方性。有内部的东方，也有外部的东方，这些所有的冲突和融合，都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不同阶段，体现着不同的样貌。

Givenchy 毛帽，毛手套，紧身裤

Terrence Zhou 超宽檐帽

Balenciaga 毛衣

Shushu/Tong 吊带裙

Pronounce 拖鞋

作为一个东方人，我在西方的文化背景下去学习、工作和生活，我所能够理解的东方，一定是不同于西方设计师所看到的样子。现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很好的时间点去打破以往的认知。东方文化一直被欧洲设计师作为灵感来源去发展一个系列，但都是基于他们所理解的东方文化。我不希望它是一个符号化的东西，可能因为他们没有在东方生活过，他们所做的选择是基于一个非常表象的纹样、图案或是某种细节。设计师是有一种责任感的，如何能把自己文化当中别人所不知道的精华部分呈现给大众，而不是让大家停留在过往对中国或者对亚洲的固有认知当中。

符号本身是有它的文化积淀，可能是几千年留存下来的一个深远含义。这些在我看来是需要被保留的，中华文化的图腾都含有丰富的蕴意，每一个细节被加入到设计之中时，它已经有了自己的声音在告诉大家它的故事。我从不觉得传统是过时的，传统当中所赋予的、歌颂的一些美好的事情，是人性当中所共通的东西。只是它的表现形式可能具有年代感，并不适合现在的年代中大家能够连接的感觉。所以我倾向于在如何保留寓意的情况下，以一种当代的方式传递给大家。

我画了很多年的写意山水画，所以本身对线条很敏感。这些线条在中国画当中，它可能只是一条线。但是走到更远的地方再次观看，这种线所呈现的是一种视觉平衡。因此到衣服款式，在它的分割和规划当中，我的思想还有对于比例的感受，其实是从传统文化当中一点一点传递到新式的立体剪裁之中。

贯穿Yuhan Wang架构的另一条主线，是我想建立一个具有包容性、共性，关注女性内心感受的出发点。从唐朝开始，文人墨客便喜欢把个人理想和抱负在书画中抒发。画中某一个物件的呈现都有其寓意在当中，他所表达的可能是一种政治抱负。当我们在歌颂这些美好的时候，非常遗憾的一点便是女性角色的缺失。当松石、鹤与鹿本身所代表的一种对于永恒的追求，表达一种美好愿景的时候，女性角色事实上并不存在于这些山水画的寓意之中。而我所联想的是女性在整个生命的周期，在世界的时间观中其实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当一个女性成为了母亲，她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而这个生命又开始孕育下一个生命的时候，如此往复，她所代表的是一种永恒。在这个基调之上，作为女性来说，不管是来自于哪一个文化或者国家的女性，我们都分享了非常相似的情感纽带。

Yuhan Wang 打底衣，披肩，打底裤，鞋

022397Bluff 项链

Garçon By Garçon 帽子

Miu Miu 套头帽

Caroline Hu 半裙

WMWM 袖套

民族性是文化中最基础的一部分，对我来说也像一个图书馆吧。一边实践，一边寻找，一遍学习。想象它可以被怎么样运用，或者与其他的东西产生交集和转折。新鲜感的东西越来越少，我需要找到有意思的方法，在设计中“玩”起来。

我们在21春夏的时候去到了贵州大利侗寨，接触到了“亮布”，它是一种土布，要经过染色、捶打、最后还要涂上鸡蛋清，晒完之后整片布都亮亮的。这样子的工艺和质感让我觉得和牛仔布有一些联系，所以我做一套牛仔布料的套装，将亮布拼接并置进来。

我也见过彝族为了御寒，直接拿“查瓦”披毡，于是特意采用了一种未经后整处理的羊羔毛的材料，做了一件双排扣大衣，配了彝族一个非常别致带环有许多纹样雕花的大纽扣。这种材料近乎于羊羔毛本身，都还算不上是真正的面料，我又把它做成一个像有着两个袖子的斗篷形状的裙裤，最后在贵州找到了特有的亮蓝与亮绿的当地面料做了里衬。

有相当多的民族元素与技法是已经非常厉害的，但是变得现代需要方法。因为现代发生了一些复制的东西，而那些如今日常生活中大家每天穿着的单品，它都是由西方演化得来，那是当代时装最基础的一个样子，凭借一己之力很难去大刀阔斧地改革或推翻。而同样的，传统、民族的工艺与技法现在很难看到，也一定是因为它在制作方法上确实有很多的局限。Penultimate恰好因为不是一个很大型的品牌，产量也不用太高，反而比较有空间去使用这些元素，例如许多我们使用的绣片都是四处收集而来。

在思考和搜索的时候，我可能会走得很深，但归根结底呈现出的结果，或者说品牌呈现的样貌，我希望它还是一个幽默轻松的基调，并没有特别想要主张宣扬传统文化的心态。但使用这些元素的态度是，我们正在制作一件新的衣服，新的衣服上面有一部分虽然是旧的，但这件新的衣服又可以在一个新的人身上存在五年十年。所谓的延续下去，无非也就是你的衣服做出来，有人穿上了。真正地被人使用下去了，生命力也就变长了，而不是一件精妙绝伦的衣服只是挂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只是被欣赏和观望。

Penultimate 毛帽，包，短裤，拖鞋

Yueqi Qi 珠帽

Maison Margiela 套头帽

WMWM 毛马甲，针织长马甲，针织袖套

Saint Laurent 毛袖套

Penultimate 外套，皮草片

Maison Margiela 套头帽

Acne Studios 连衣裙

Chanel 短靴

Fendi 包

地域特色是Pronounce设计中很重要的一条线索，随着地点的不同，就像是小说里穿越到不同的场景之中，我们在创作的过程里也陷入到这种想象，不同的文化穿越了时空，最后再汇聚到我们的系列里面。

在把具象化的民族元素转化为设计语言时，我们偏向含蓄的输出，一个具体的元素视觉形象，在成为产品的一部分时并不需要在第一时间就让人了解背后的表达，而是比较中立而有距离感的。东方性对于我们来说其实不用过度的去解读，因为东方人的身份本来就决定了我们做东西的角度与西方人不同，就有代表我们民族的思维方式和角度。

我们这一代设计师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消化和理解传统文化。譬如我们经常看到大家穿着西服出席正式场合的活动，我们就会思考，我们有一个代表自己民族的“正装”吗？我们如何从自己的文化当中找到现代的着装方式？

Pronounce现在每一季都会出的毛线帽子，来源于内蒙古的呼和浩特，我们去那边旅行的时候发现由于天气寒冷，当地的人都会佩戴一种羊毛的材料做成的类似于雷锋帽的头饰。于是我们开始思考如何用材质的转换增加它的功能性与贴合度，最后和当地的手工人达成合作，把我们挑选的纱线寄去，制成可调节、适合现代生活佩戴的帽饰。

毛毛鞋也是来自于藏区旅行中对游牧民族的观察。他们取材于马尾，将其系扎成放大的毛笔一般的浮尘用具，或者作为法具运用到仪式举办的过程中。马尾的特性使其好打理不易沾染灰尘，我们对这个设计感受非常强烈，于是从当地背了好几十个回来，看看有没有办法结合到系列的造型搭配里面去。但最后发现它的存在个性太强了，于是转换思路学习它的形式和那种体量感，选用环保皮草的材料将其包裹在脚上，产生了一种游牧民族远行采集，不断行进中的一种感觉。

我们经常会聊到的一个话题，是随机性造就永恒性。今天走在路上和明天走在路上，你遇到可能永远都不是同一批人，但每一天遇到的不同的人和事，都有可能造就你之后的历史——就像我们不断在旅行中所得的那样。感受当地的风俗人情，观察他们如何待人处事。喝当地的水、吃当地的东西；与当地人交流，四目相对那一刻，你所感受到的互动过程就是一种能量场的交换。我们都怀着开放的心去接纳，去了解。

Miu Miu 针织帽子，毛手套

Prada 毛衣

Salvatore Ferragamo 毛衣

Caroline Hu 针织毛衣（用作腰封），针织半裙

Pronounce 拖鞋

Miu Miu 针织帽子，毛手套

Prada 毛衣

Salvatore Ferragamo 毛衣

Caroline Hu 针织毛衣（用作腰封），针织半裙

我以前会觉得，民族风这个词一定是指向少数民族。但我作为汉族人，我们不也正是民族的一部分吗？其实世界上的每个城市，文化与色彩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作为一个中国人，你有自己的“族”，这个“族”里每天都在发生故事，我觉得要用自己细腻内心还有不同的视角去观察它。

好像我生活的城市广东，它给人的感觉偏向市井、日常，甚至有人会觉得它呈现出的时尚可以称作为“土酷”，那么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土”的形容词是从哪里来的？“土”也可以是“本土”的“土”。我想自己作为一个90后，我应该基于自己的生活、环境、成长，来消化自己周围的文化，而不是直接把一些符号化的象征，或者他人经过历史所得出来的结论，直接运用在这个时代上面。

Yueqi Qi最标志性的设计基因就是用串珠编织的手法做成印花。我在伦敦学习编织方面的专业的时候反复问过自己，编织是一定要用线吗？只能用纤维织成布吗？我做过数不尽的实验，甚至还用铁丝去织一块布，最后的感受是串珠编织的手法让我非常地钦佩，不仅是因为它繁复的耗时和难度—— 没有办法打板，只有做出来才能看到最终的效果；串着珠子的线一直会断；穿在身上给予人那种身心俱通的负重感—— 更是在实践过程中，我需要瓦解原本图形的肌理，用串珠编织的方法，重新构建出一块用“珠子”组成的面料。

实现这些设计的过程中，我接受过来自天南地北的帮助。有的是出于友情，有的是知遇之恩，这些都是无国界的。曾经支持我毕业设计的日本玻璃珠子的厂家，现在每一年的樱花季都会依然来问候我：“日本的樱花又开了，你知道吗？”这种跨国性的支持和⺠族感融合在一起，就是无法超越的一种感动。

串珠编织而成的衣服哪怕是一小件，穿上身还是有一些重量的。我们经常思考如何持续优化这同时是品牌标志性又不完满的一点，我想这个过程本身就跟东方性和中国性现代化的进程是很像的。我们要一直去思考怎么将具象的、很容易让人眼前一亮的元素，它抽象地作出延伸和现代感，这样的话它才有更⻓的生命力。

我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在打一个根基，一个未来东方风格样貌的根基。我曾经反问过一位评定我设计的导师，什么是风格？他的回答是，你有一份对一个东西的着迷，于是你不断得去做，不断地去挖深。我希望我设计上的探索旅程就是一个open ending，我永远不想给他一个结局。

Yueqi Qi 马甲

Garçon By Garçon 帽子

Versace 针织上衣

Saint Laurent 无袖上衣，短裤

WMWM 腿套

Loewe 鞋子

我们彝族男女老少都戴首饰，是一种像传家宝一样的传承。饰品对于彝族的重要性还有很大一个部分在于身份象征，在彝族文化里，你的家庭背景，种性，生活的区域都可以用饰品来表现。

soft mountains从第一季开始，我就希望我的族人同胞们一眼看到就会说这是彝族的东西，我想作为一个年轻的少数民族青年来做这个事儿，所以我保留了许多传统的元素。比如我们最具标志性的种子耳环，那个吊坠形状在彝族文化中代表的就是吉祥，任何彝族人民看到都会说“mageni(彝语:吉祥如意!)”。包括之后的melody耳环与fireworks项链，截取的都是种子形状的一半，做了一个创新的尝试。

最开始我们会天马行空地让师傅去做一些东西，但后来发现实现起来会有难度，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沟通成本。作为一个传统的少数民族手工艺人，这些师傅精湛的手艺可能是通过代代相传传下来的，比起创作，制作这个部分才是他们擅长的，也是我们真正应该去挖掘的。所以我们每年都会保证至少一到两次去山里采风，跟手工师傅进行交流。

其实从品牌初成立2017年到2021年，大家对手工的重视度是在提高的，但事实上做手工的师傅是在流失的。比如我们之前做珠子的师傅就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了手工出外打工去了。我以前是媒体人，这种社会现象会特别让我留意，因而我认为良性的商业介入是很必要的。只有他们能通过这个手艺过上体面的生活，才会有更多人以会这门传统工艺为骄傲。用商业化的方式去开发传统的工艺，这是在我开始做soft mountains的时候就在尝试以这个角度切入的事情。

做这个品牌的同时，对我的文化背景和根源，也是一段细致梳理的过程。我是一名彝族青年，但对彝族的社会和生态是有疏离感的，从前也总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彝族的东西对我来说跟其他民族最大的区别就是比较抽象。而抽象其实更容易去传播，它可以放在更大的文化语境下，不一定是只有彝族会懂，汉族也懂，西方的民族也懂。抓住一个意象，然后就去做了，根据意象和气质去做设计。而且彝族很喜欢研究星空，所以我们对大自然的很多气象，像是大气与云层的流动特别敏感，我们彝族的很多哲学，包括诗歌，它其实跟大自然、跟宇宙都很有联系。

我们形容美女，会说她像“一弯徐徐升起的月亮”。儿时常有的记忆是我奶奶和妈妈会抬起头推测什么时候要皓月当空了，或者是一起站在院子里面看星星，所以现在soft mountains的logo，就是月亮的一半。

Soft Mountains 项链

WMWM 腿套（用作帽子），腿套（用作围巾）

Oude Waag 上衣，黑色半裙

Balenciaga 大衣

Miu Miu 短靴

关于如何从设计师的角度用一个更现代的方式去进行传统的表达，其实就是换一个方面来展现传统的东西，再去赋予它一个新的立意。比如我们之前的moonlight系列，其实就是基于中秋节的“赏月”习俗，时至今日我们也许不再像以前一样去进行类似“祭月“这种传统的仪式了，所以在现代语境之下，我们以隐喻的方式将这种意象融合在mooglight的系列中，最后也得到了很出乎意料的结果和反馈。

而在这个系列的宣传视频里，模特一个人演绎了5个有代表性的亚洲女性形象，却唱着英文诗句。这些英文诗句都翻译自一些传统的中文诗词，也正是因为我们想要模糊掉这种时间和空间的界限。我们团队的理念一直坚持认为创意不应该具有太多的界限，无论是地域界限还是文化背景或语言的界限，甚至是人与人之间的界限，都不应该为设计而设限。

再比如我们的2021年秋冬系列系列有一套衣服的印花其实取自道教的一些传统图腾，而且在裁剪上也使用了旧中式的裁剪方式，和西方相对来说比较立体和塑身的剪裁相比，这种款式如果整个铺开的话是完全平的，只有穿在身上的时候才会有垂坠感，因而看起来随意而飘逸。印花的底色我们也做了处理，结合面料的选择呈现出陈旧的纸张的效果，像一幅老画一样历久弥新。这些设计背后的细节是我们在考量了衣服的实穿性之上希望大家去感受的，我觉得是更加有意义的。

Burberry 毛袖套，吊带连衣裙

靴子为造型师私物

如果有个世界地图的话，“民族性”就是占据一个中心的位置；如果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面的话，“民族性”就是一个脊梁骨的位置。因为我们身体内的所有的能量都是围绕着这个脊椎这样螺旋上升运转的。

并不是我将“民族性”运用在我的设计中，而是我，本就是由“民族性”组成的，所以它既然构成了我，也构成了我的设计。在二元世界里面，我的身份需要通过一个路径去感知。比如说我是一名女性，我是中国人，我来自福州，这个路径就是民族性。

在我眼里，传统它本身是一个抽象而非具象的东西，它只是通过不同的手法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期年代被不同地演绎，才产生了我们现在大多数人眼中的“具象”。我们会把具象给固化，觉得传统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实际上传统是像流水一样不停地在流动变换。水流它经过谁，就成为谁的语言。

如果我们没有给它新的生命力，它就是博物馆里摆着的文物，它是非常令人惊叹的，但是你只能看而不能用它，因为它已经不符合当下的生活习惯了，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它已经变成固定不变的具象了。

民族性也是同样，它是一种精神，一种美，它发生在当下，是活着的、生生不息的。每一个当下都有新的生命，因此它也是“现代性”。我们会惯性地认为“民族”与“现代”有一道鸿沟，是因为鸿沟存在于人们的思维里。我们该问问自己，是希望“民族性”存在我们真实的当下，还是就将它放在那个“美好的故事”里？我们希望它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当我们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语言的时候，无论什么产业都是不可能发展下去的。大家都开始做“中国设计”，其实也代表，这个民族正在“觉醒”之中，这是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并不是说大家都赶着一个什么浪潮。发展中国风格，其实也就意味着挖掘内在宝藏，如果我们都不懂得向内探索，那还有什么宝藏可言呢？

Miu Miu 头套，连衣裙，袖套，手套，腿套，短靴

Canada Goose加拿大鹅 Everleigh飞行员夹克

源于自然，归于自然，高端功能性服饰品牌和生活方式品牌Canada Goose加拿大鹅倡导可持续发展，关注气候，造衣暖人。

Märchen 发夹，项链，腰带

Vivienne Westwood 紧身衣

Nomanoman 毛球

Oude Waag 半裙

Pronounce 拖鞋

Canada Goose加拿大鹅 Bennett黑标派克大衣

Canada Goose加拿大鹅美利奴羊毛托克帽

Burberry 毛袖套，吊带连衣裙

靴子为造型师私物

八位设计师的回答海纳百川，却在深处有着千丝万缕的共通性。或许有的时候，答案终究是在平实与共性之间静默地展开，它毫无矫饰，真挚祛魅，如同甲洼藏戏团团长多吉在风谷中缓缓道来的那样：

“从去年到今年，从现在到未来，都是一样的。就像在山野间奔跑、迁徙的牛羊马群，反复去了又来，是一种轮回。

为什么我们会拿最白的石头供奉这座山？在漫山遍野地撒隆达、挂经幡，是因为我们真心地感谢这片山和水。不是因为我们觉得这个山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会来罚我们，或者真的有什么神明会下来告诉我们一些东西，而是因为这片山和这片水养育了我们，我们想真诚地表达感激。”

话语间，对面耸立的山脉吹来了强劲的风，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像是在回应这片风谷间无形的风骨。

主演：邱天

监制：郭嘉铖
创意、编辑：Zhuoran
新媒体编辑：Hanxi、piiper

导演、剪辑、声音设计：陈奕飞

视频编辑：Zhuoran

视频文案：闻清Youpo

视频摄影：宋达

导演助理：Max

摄影：王子千

造型：刘潇

撰文：闻清Youpo

化妆：Valentina Li

发型：徐友华

制片：Raven at OOPArt Studio, Lily at ODD STUDIO

协拍：Viva，尼玛

摄影助理：choate，阿政

造型助理：秦戈，邹羿 at ODD STUDIO

特别鸣谢：理塘藏戏传习所，多吉